1

　　我和你生活在同一个社会里，但我却比你更了解它。我见过它光鲜明丽的一面，也了解它阴暗不堪的角落。

　　在这个城市里，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故事。有些故事里的事和人与我们擦肩而过，有些故事则成了我们挥之不去的阴霾。大韩民国又一届的总统大选到来了，候选人个个都打出了响亮的宣言和竞选口号，但人人都知道，无论总统怎么选，也不会改变社会上的种种问题，韩国的治安问题越发严重，近几年来恶性案件频发。

　　俊浩哥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，经营着一间小得可怜的汽车装饰用品店。每天我都会到他这里坐坐。听一听这一天来他收集的故事，我听得很认真，他却说得心不在焉。我知道，他更想知道我的故事。“来到首尔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样？还习惯吗？”俊浩哥问我，

　　“你知道吗？我的邻居疯了。”我喝了一口茶，淡淡地说。

　　“哦？”俊浩哥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起来，在我的杯子里又蓄满了水。

　　我知道他期待的就是这一刻，我慢悠悠地，给他讲完了我邻居的故事。

　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，在俊浩哥的脸上渲染开来，他静静地看着窗外，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。先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申珉熙二十六岁，职业是出租车司机。

　　我看了看时间“时候不早了，我该去拉活了。”

　　“急什么，你又不用交车帮老大的份子钱。”俊浩哥半是认真半是揶揄地说。

　　“干一行就要爱一行，再说我要是不去拉活，你哪有故事听？”我笑着说。

　　我是一个出租车司机，尊重我的叫我一声“师傅”，不尊重我的直接喊我“司机”。但是只有俊浩哥知道，除了我的人是真的外，其他都是假的，假的身份证、假的营运证、假的计价器、假的年检证……

　　马路就像是人体里的血管，在城市这副皮囊里纵横交错，我打开收音机，里面传出了交通台主播急促的播报声。我不喜欢那些小资的音乐节目、娱乐电台，也不喜欢矫情的情感讲座，出租车司机，当然要听交通台才显得恰如其分。

　　等到主播焦急地重复了一遍，我才理清了头绪，前段时间失踪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有线索了，不过只是一部分线索，韩国警察的效率你们也是知道的，几乎低的可笑。上午在城市里最大的广场上，清洁工发现了草坪上的残肢，经过DNA比对，可以确定是属于那个失踪的小女孩。现在又有人在城市的另一处，发现了小女孩身体的一部分。

　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渐渐地开始习惯了当初我们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。惊惶和愤慨之余，大多数人的逆来顺受，才是纵容这些事情发生的根源。

　　社会是个大问题，不是我一个出租车司机可以解决的，挂起暂停营业牌子。

　　我决定去现场看一看，出租车呼啸着，向主播说的地点驶去，带着亢奋地肆意。

　　2

　　我们习惯了对别人的事情冷眼旁观，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，就永远不会以对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。

　　一路上我拒绝了好几个想要打车的乘客，其中有外貌猥琐的中年男人，我打心眼里讨厌这样的人。有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白领，这类人虽然穿着得体，却往往会为了一块钱和你斤斤计较。还有年轻的情侣，看样子好像还是学生，他们一上车就会在后面卿卿我我，丝毫不考虑我的感受……其实最关键的是，他们身上都不会有我感兴趣的故事。

　　到了现场我在外围停车，现场拉起了警戒线，警戒线外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，这些人有的似乎是刚吃完晚饭，穿着拖鞋、短裤就过来了，有的人应该是看到新闻之后，从城市里的各个角落赶来的。有的人在和身边的人，滔滔不绝地分析着自以为是的案情。

　　我在外面远远地观望着，不用看我也知道那场面一定很恶心，我能预料到那是怎样的场景，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气氛而已。

　　突然人群轻微一阵骚动，一个女警官冲了出来，在路边呕吐不止。身后跟着一个年长一点的警官，脸色铁青地对她说着什么，女警官低着头，看得出她还是很痛苦，想吐却强忍着胃中汹涌的翻滚。

　　过了一会儿，年长的警官指了指我这边，女警官如获大赦般地点了点头，然后向我走了过来。

　　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，可能是因为她要坐我的车了，也可能是因为期待，在有限的路程上会上演出怎样未知的故事吧。

　　女警官说了一个地址，然后就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，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她的脸色依旧苍白。

　　“警官，您还在实习吧？”我随意地问道。

　　女警官睁开眼睛，警惕地看着我，冷冷地说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　　“我看到你吐了，一般见多了案发现场的警官，早就见怪不怪了。”我笑着说，尽量缓和尴尬的气氛。

　　她白了我一眼，又闭上了眼睛。

　　“那个孩子怪可怜的。”我没话找话。

　　后视镜里，女警官微微皱眉，似乎是很反感这个话题。

　　“那么小的年纪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，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找全。”我看到女警官，强忍着呕吐的样子乐不可支。

　　“对了，你们查到那个女孩的其余身体了吗？”我问。

　　女警官在后视镜里瞪了我一眼说“师傅，您能好好开车吗？”

　　我笑了笑说“我这不也是帮着你们分析案情嘛，咱们警民合作。”

　　她轻蔑地笑了笑，又靠在了椅背上。

　　“您还别不信，干我这行什么人都能遇到，什么样的人也多少都了解一点。这么大年纪的孩子都叛逆，都喜欢和父母顶嘴，没准和父母闹了矛盾，就要离家出走，您知道的，现在的社会坏人可多了去了。这小女孩一定是遇到了坏人，结果被害了。”我慢悠悠地说着。

　　女警官似乎也觉得有道理，并没有反驳我的分析。

　　“只是不知道，那小女孩身体的其他部分，什么时候能找到。”我有意无意地说着。

　　果然，女警官似乎又想到了现场的样子，对我吼道“够了！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？”说着她又干呕了起来。

　　“您可千万别吐我车里，要不我还得去洗车，您这份活我算是白干了。”我故作焦急地说。

　　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，我忙做出收声的手势。

　　红灯，我拧开水杯，里面沉淀着一种不常见的茶叶，是俊浩哥送给我的。我把误喝进嘴里的茶叶，吐回杯子里。忽然想起了什么，我转过身问“您要不要尝尝？”

　　说着我把茶杯递了过去。

　　3

　　活在这个世界里，总会遇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，或许你们不会成为朋友，两颗寂寞的灵魂聚在一起，不过是取暖而已。

　　看着川流不息的马路，不时地被闪烁的霓虹刺痛了眼睛，这灯红酒绿的繁华下，又掩藏了多少罪恶。我想和女警官讨论一下，但是想到她似乎不怎么喜欢聊天，所以我放弃了。

　　路过俊浩哥的商店，正巧看到他对着橱窗发呆，看到我的时候，他眼神里流露出了笑意，算是打了招呼。

　　忘了第一次，去俊浩哥的商店是因为什么了，但是一看到这个男人黯淡的眼神，我就觉得他和我应该是一样的人。

　　那天我们有一搭，无一搭地聊了很久，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，直到我无意间抱怨了一下，很多乘客太聒噪。他们抱怨堵车怎么这么久，车费怎么这么贵，喋喋不休的声音，常常让我感到愤怒。

　　俊浩哥的眼中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，他神秘兮兮地问我“我有一种新产品，能让那些讨厌的人迅速安静下来，你有兴趣吗？”

　　“哦？”我将信将疑。

　　俊浩哥拿出一个车载的空气清新剂，放在我面前，我大失所望，但还是想拿起来看一看。

　　“别打开！”俊浩哥忙按住我的手。

　　我吓了一跳，俊浩哥说这里面有大量的镇静剂，又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药剂名称，总之能让人在很短的时间内，进入到睡眠状态，类似于夜店迷药，但是没什么副作用。

　　“这个真的管用吗？”我还是有点怀疑。

　　俊浩哥说“这个我曾经卖出过一瓶，很有效。”

　　这真是个好东西，我开始幻想有了它之后，开车一定会很有意思。

　　俊浩哥见我出神，提醒我说“看在我们很谈得来的份儿上，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，这个东西我就给你打个八折。”

　　我笑着付了钱，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忙说“打开这个的时候，我也跟着睡着了怎么办？”

　　俊浩哥说“解药就是这个，算是送给你吧。”

　　说着他把一小罐茶叶，交到我的手里。

　　4

　　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，如果有一天你所做的一切，都被一双你看不到的眼睛看在眼里，你会怎样？如果那双眼睛的主人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做了手脚，你的人生又会怎样？

　　等红灯的时候，我再一次很真诚地，和女警官说了一下我的推测。

　　“您知道现在的家长，最反对孩子哪些行为吗？”我说。

　　女警官皱着眉把头侧过去，看着窗外。

　　“这么大年纪的孩子，最喜欢的就是上网，因为网络是个花花大千世界，网上的坏人，可比现实里的坏人要可怕多了，网络就像是一副面具，你不知道躲在后面的人，是男是女，是什么牛鬼蛇神。这小女孩一定是为了去见网友，和家里闹翻了。离家出走去找网友，结果被害了。你们能找到那个孩子的聊天记录，这案子八成就破了。”我不理会女警官的反感，自顾自地说。

　　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“哼”了一下，满脸的不屑。真是个感情用事的人，因为对我的厌烦，连最合情合理的推断，都听不进去。

　　我叹了一口气，伸手打开了空气清新剂的开关。一股淡淡的香气，在狭小的车厢里弥漫开来。

　　这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，我那个疯了的邻居。

　　我是个昼伏夜出的动物，天黑之前我都是在睡觉的，只有在华灯初上时，我才会开着我的车，满世界地去拉活。在作息规律这一点上，所有人应该向我学习。

　　在梦里我正和一辆豪车在马路上飙车，结果就在撞线的那一刻，我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。

　　我怀着满腹的怨气去开车门，是隔壁的朴先生。

　　“大哥，麻烦你送我去机场，有一个会等着我开，我必须要赶上这班飞机。”朴先生焦急地说，对我的不满视而不见。

　　“你自己不是有车吗？”对于没礼貌的人，我向来没什么好感，更没什么恭敬的态度。

　　“我的车出了点小毛病。求求您了，我给您双份的车费。”朴先生真的急了。

　　看在钱的份儿上，我只好强压火气，就拉着他上了去机场的高速。一路上我把对他的火气，都撒在了油门上，车在马路上飞速行驶，连超了十几辆车，轰鸣的引擎声，让它看起来像一头愤怒的野兽。

　　朴先生下意识地扣好了安全带，手紧紧地握着车门上方的把手，真是一个胆小的人。

　　送走了朴先生，我一个人行驶在返回的路上，正巧一架飞机从我的头上低低地飞过，或许朴先生就在这架飞机上，想到他刚才紧张兮兮的样子，我就觉得好笑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总觉得在朴先生的身上，会发生点什么。

　　这灯红酒绿的夜晚，给了我莫名的安全感，肚子也开始饿了起来。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一个餐馆，解决了我这一天的第一顿饭，刚把车启动，一个男人就冲我招手。

　　男人说了一个地址，那正是我家小区的地址。

　　一路上这个男人都在打电话，听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应该是有人在等他，等他的人是个女人，这个女人结婚了，而且今天那个女人的老公不在家。

　　红尘中的男男女女，太过复杂，这不是我一个出租车司机能左右的。

　　车开进了我居住的小区，在我居住的那个单元停了下来。男人走了进去，声控灯应声而亮，一直亮到四楼，那正是我居住的楼层。这个男人当然不是去找我的，而那个楼层除了我之外，还居住着朴先生一家。朴先生今天刚坐上飞机去了外地，他当然也不是找朴先生的，简单的排除法。

　　这一夜我哪儿都没去，天已经开始泛起了亮光，我还坐在车里，设想着我到底应该怎么做，才能让事情变得更有趣。

　　接下来的日子，开始变得漫长和索然无味。半个月之后，朴先生急促的敲开了我的房门，我努力克制着内心的兴奋。

　　“大哥，没打扰您休息吧？还得麻烦您送我去趟机场。”朴先生依旧和气地说。

　　“你的车还没修好？”我像是开玩笑一样地问。

　　“修好了，不过这次要出国，可能不会那么快回来，把车停在机场不方便。”朴先生很细心地解释。

　　“哦，那走吧。”我表示理解。

　　这次我把车开得很慢，朴先生显得很放松。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，我拧开茶杯，喝了一口水，然后递给朴先生“您喝吗？”

　　朴先生笑着摆了摆手。

　　然后我们随意地闲聊了两句，我随手打开了，放在车上的空气清新剂。

　　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。

　　朴先生睡着了之后，我把车又开回了小区，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，停了下来，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了。

　　朴先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，鼾声大作，俊浩哥果然没有骗我。

　　大概过了一个小时，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，他四下看了看，然后走进了楼道。我等的就是这一刻，我在朴先生的上衣口袋里，翻出他的护照并藏了起来，然后又把车开回了刚才的十字路口，我把车上的电子时钟和朴先生的手表调回了一个小时之前。一切准备就绪了，我打开所有车窗，关上了空气清新剂的开关，直到空气中再也闻不到，那股淡淡的味道之后，我在朴先生的脸上轻轻拍打。

　　“呦，我怎么还睡着了，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？”朴先生睁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
　　“说到我上回遇到一个乘客，和你一样也是要出国，结果到了机场才发现，自己的护照忘在了家里。你说这不是耽误事嘛。”

　　果然，朴先生下意识地，用手摸了摸上衣口袋，他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起来，反复找遍了全身，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护照。

　　“大哥麻烦您把车开回去，我的护照落在家里了。”朴先生忙说，他又看了看手表“好在还来得及。”

　　车再一次停在了小区的楼下，看着朴先生慌慌张张跑上楼的身影，我开始幻想着，他打开门那一刻的表情。

　　如果我吸烟的话，那也就是一支烟的时间，一个男人惊慌失措地跑了下来，衣服的扣子都没扣好，鞋子也没穿赤着脚跑出楼道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小区。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，按照朴先生懦弱的性子，应该是被打的一方才对。

　　又等了一会儿，估计朴先生，早就把我还在等他的事给忘了，于是我决定去找他，我吹着口哨走了上去。

　　门敲了好久才开一道窄窄的缝隙，只能看到朴先生的半张脸，但是这半张脸，足以让我打一个冷颤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朴先生，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，看起来无比的狰狞。

　　“那个，你找到护照了吗？”

　　朴先生从口袋里，掏出几张钞票塞到我手里，嘶哑着声音说“我不去机场了。”说着门被重重地关上。

　　我攥着钞票的手，竟然开始微微地抖了起来，就在朴先生递给我钱的时候，我留意到他衬衣的袖口上，有着一块殷红的血痕。

　　我回到出租车里，依旧躲在那个隐蔽的角落，我敢肯定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。

　　这一晚没有月亮，整个夜空被厚重的乌云包裹得严严实实，夜色充满了包容，将一切罪恶都隐藏在黑暗之中。

　　已经是凌晨了，为了足够精神，我喝了满满一大杯的茶。连内急都是在车里解决的，幸好我找到了一个客人留下来的空饮料瓶。

　　朴先生这个时候，鬼鬼祟祟地走了下来，他居然没有弄亮楼道里的声控灯，要不是我一直都盯着他的车，我根本不会发现有人下来，他肩上扛着一个用毯子包裹住软软的东西，看起来还挺费力气。不用猜也知道是朴太太，他把朴太太塞到车子的后备箱里，然后将车开了出去。我小心翼翼地尾随着，这个时间道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，我要足够谨慎，才不会让他发觉我在跟踪他。

　　朴先生把车开到了郊区一片林子旁，我把远灯关掉，远远地在后面跟着他，终于他把车停在了路边。他打开后备箱，把朴太太拖了出来扛在了肩上，手里多了一把铲子。他四下张望，确定没人之后，就往路边的树林里走去。

　　我静静地观望着，不知过了多久，朴先生再一次回到车里，手里只有一把铲子，朴太太却不见了。

　　等朴先生把车开走之后，我走到他停车的位置，拿着手电在布满落叶的树林里寻找着，突然前方窜出一条昂着脖子的眼镜蛇，我被吓得差点跌倒在地，我慢慢绕开了它。不久我在一片空地上，发现了新土的痕迹，我用脚踩了踩，感觉比较松软，就用嘴叼着手电，双手在那片空地上刨了起来。我想我当时的表情应该是亢奋，连手都开始流血了，都没注意到，直到我把朴太太的尸身挖了出来，我才肯坐在她身边喘口气。

　　我把朴太太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里，车又开回了小区。没费什么力气，我就用学过的偷车贼手法，撬开了朴先生的车门，把朴太太放在了朴先生车的后座上。我想把朴太太的眼睛打开，但试了好久都只是半睁着，算了，半睁着就半睁着吧，她这样看起来更诡异一些。

　　我这么做，只是想看一看朴先生看到他太太的时候，是什么表情。

　　做完这些我就上楼睡觉了，这一夜我太累了，相信朴先生也是。

　　早上我被闹钟吵醒了，醒来之后我就一直透过门上的猫眼，观察着朴先生家门口的情况。直到我看得眼睛都发酸的时候，朴先生才开门出来，他状态似乎很差，头发乱糟糟的，胡子都没刮。他下楼的时候差点儿摔倒，这精神恍惚的样子，真让人担心。

　　我急忙跑到阳台上，看到朴先生慢慢地走向自己的车，丝毫没注意到，坐在后座上的朴太太，当然那只是朴太太的尸体。

　　朴先生打开车门，把车发动，车子向前开了很短的距离就突然停了下来，朴先生从驾驶室里滚了出来。他刚一上车发动车子，开了短短一段距离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靠倒在了他的车座后，他一扭头就看到朴太太的尸体，朴太太的脸正对着他半睁着眼睛，他吓得连滚带爬逃出驾驶室，他怪叫不止，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后座的那具尸体，而那具半睁着眼睛的尸体，好像也在盯着他。朴先生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，立刻反应过来，上车把车子开进一处车库。我立刻下了楼，我也把车子开了进去，我看到朴先生把那具尸体放回到后备箱里之后，就开着车子离开，而我则是跟在后面。他这次又把车开回了原来的那片林子，我确定了地点后，就急忙把车开回小区，我把那张裹过朴太太尸体的带血毛毯，放到了朴先生卧室的床单底下，又把一切都复原，仿佛没有任何人来过。到了晚上我听到朴先生惊慌失措的叫声，我从猫眼里观察，看到他慌慌张张的，把那张裹过尸体的毛毯拿出了门。朴先生下了楼上了自己的车，我也跟在他后面发动车子，不过我比他开得更快。我先一步来到了他埋尸体的地方，我用铁锹快速挖开朴太太的尸体，然后又折回了小区。我趁着四下无人绕开监控，扛着朴太太略微发臭的尸体，走更隐蔽的安全通道上了楼。我用铁丝撬开了朴先生家的门，把朴太太放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摆出端坐的姿势，还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，给她倒好放在茶几上，又点燃了半根烟插在烟灰缸上。此时的朴太太，就仿佛正喝着红酒抽着烟，坐在家里等朴先生回来。完成一切后，我满意的看了看，完美！这是恐怖片里都没有的吓人桥段，死去的妻子，尸体自己回家，做丈夫的会是什么心态？我关上朴先生家的门离开。朴先生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，看得出来他几乎筋疲力尽，连走路都扶着墙，大概是受惊过度的缘故。我透过猫眼在观察，当朴先生用钥匙开门进家后，我把门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隙观察他的反应，当对门客厅的灯亮起后，我听到朴先生近乎扭曲的惊慌尖叫声。接着他整个人瘫软着爬出了门外，他惊慌地向楼梯跑去，不一会他才战战兢兢地回来，朴先生进屋关上了门。我开门走过去，用耳朵贴着他家的门，我听到他在里面疯狂的砸东西，口中还骂到：“你这个贱人，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，明明是你背叛我在先、、！贱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、、！为什么要缠着我、、！”朴先生骂了好一会儿，最后似乎瘫倒在地嚎啕大哭，如同无助的孩童般。我满意的摇摇头，回自己屋里去了。接下来的日子，每当朴先生晚上把朴太太的尸体运出去，我就会偷偷跟在他后面，然后等他走开再挖出来，等到朴先生睡着的时候，我会撬开他家的门，把朴太太的尸体放回他家里去。于是朴先生每次醒来，都会发现朴太太仍在家里，就好像她自己会回来一样。每次当他无比恐惧紧张地，把朴太太的尸体运出去埋好，第二天一觉醒来，又在家里不同的地方，发现原本已被他埋葬的朴太太，在客厅、厨房、浴室，有时候甚至是在衣柜里。后来朴先生干脆不睡觉，紧张地盯着门外，手里拿着棒球棍，到了夜里就惶恐不安害怕死去的妻子会回来找他。朴先生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，不过他是人总要休息的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吃喝，在朴先生订外卖的时候，我先一步下楼冒充他，从外卖员的手里接过了他订的食物，我对外卖员说了是几号楼几层的朴先生，外卖员没有怀疑。然后我在他订的食物里面放了安眠药，我敲了敲他家的门，把食物放在门外就离开，等他开门时见外面没人，就拿了进去。我算好时间用铁丝撬开他家的门，他果然趴在餐厅桌子上睡着了，一旁还放着没吃完的外卖。我把朴先生搬到卧室里放在床上，我下了足量的安眠药，确保他明天天亮之前不会醒来。然后到了晚上我又来到朴先生埋尸体的地方，他换了好几次地点，不过每次都逃不开我的跟踪，我和前几回一样挖出朴太太，又趁着无人放回到朴先生家里。早上醒来的朴先生，和前几回一样又被家里出现的尸体吓了一跳。到了晚上朴先生果然又偷偷运着朴太太的尸体出了门，我和前几次一样谨慎的跟在他后面，这次他把车开到了郊外的一处水库下游，他把朴太太的尸体直接丢进了河里，他难道不怕被发现吗？我心里想着。突然我想起之前朴先生搭我车的时候，在闲聊之际他跟我说过，朴太太小时候溺过水，所以特别怕下水游泳。我这下明白了，难道他以为这样，她就回不来找他？我当然不会让他如愿。我又先一步回到小区，我和上几次一样用铁丝撬开门，在朴先生的卧室里，在他床头的水杯中下了安眠药，等朴先生回来喝下后睡去，我把朴太太湿漉漉的尸体，放在他的床上，给他们盖好被子，让朴太太被水泡得发胀的脸，对着朴先生。

　　后来的结果你知道的，朴先生疯了。听说他把朴太太的尸体，砍得稀巴烂。后来朴先生认罪了，他详细讲述了自己犯案杀害朴太太的过程和起因，根据分析朴先生是因为杀害了妻子，在极度惊慌的情况下，导致精神紊乱。在梦游的情况下，自己把朴太太的尸体，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运回家中。

　　5

　　真相有时候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，你苦苦寻找却不得的时候，他就站在你的身后窃笑着。

　　我静静地等着女警官睡着，车厢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了，说实话，我真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她。

　　突然，女警官又干呕了一阵“把车窗打开，车里太闷了。”

　　没办法，我只能打开车窗，让这充满睡意的香味散去。

　　我看着她说“既然您觉得闷，不如我再给您说一个我的想法吧。”

　　女警官不置可否。

　　我见她没打断我，我忙说“其实那个小女孩是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也好，是为了去见网友也好，作为一个小女孩，不管去哪儿，都需要交通工具。只要调取一下小女孩家附近的监控录像，看看在那个时段，都有哪些出租车从那里经过，就不难发现线索了。”

　　突然，女警官拔出手枪顶着我的后脑，冷冷地说“为什么你车里的血腥味这么大？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　　她让我把车停在路边，我把车停在了路边，这里是一处偏僻的路段，很少有车辆经过，连路灯都是发黄昏暗地亮着，这里是城市的盲区。

　　我举起手，不卑不亢地说“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司机。”

　　女警官打开车门，走到驾驶室前，她的脸色依旧难看，好几次都想吐出来，但是手里的枪一直指着我。

　　“下车！”女警官像是在对待犯人一样冲我吼道。

　　我听话地走了出来，她让我打开后备箱。我只好打开，里面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，它属于那个所有人都在寻找的小女孩。

　　女警官再也控制不住了，转过身弯腰大口大口地吐起来。我则悄悄地从后备箱里，拿出了一把铲子，自从那次把我的手都挖破了之后，我就在车里准备了一把铲子，现在终于用得到了。

　　女警官还在呕吐不止，丝毫没有注意到头上高高悬起的铲子，当她回过头那一刻，我重重的砸了下去，她瞬间倒地不起，额头上的血，滔滔流出。我把她拉上了车后座，她似乎还有呼吸，我解下她的皮带，勒住了她的脖子一点点的加重力道，直到她完全没了气息。

　　6

　　一切的意外，其实早在之前便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提示，只是你都没有注意到罢了。

　　那天我拉了一个背着包，离家出走的小女孩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是不是和家里闹矛盾了？”我像个长辈一样和蔼地问。

　　“要你管！”女孩白了我一眼。

　　“家长批评你，都是为了你好。”我不和她一般见识，依然在开导她。

　　“我说你烦不烦？你再说我就不坐你的车了！”女孩急了。

　　“好好好，不说这个了，你这是去见网友吧？我跟你说，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坏人，说不定你的网友会绑架你，然后向你的父母要赎金。”我半是认真半是吓唬地对她说。

　　“是不是好人我自己能分清，他比你们都了解我。”女孩似乎是默认了我的猜测。

　　我不再说话了，等红灯的时候，我拧开茶杯，喝了一口水，然后把杯子递给了小女孩，说“你喝水吗？”

　　小女孩一脸嫌恶地扭过头去，我笑了笑，打开了空气清新剂的开关，我要给她上人生中最后的一课。其实每次下手前，我都会试图给每个受害者最后的机会，如果他们不嫌弃我喝过的水，愿意喝下我给他们准备的茶，那他们就能逃过一劫。可惜至今为止，没有任何一个聪明人。我把小女孩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中，把她卷缩着塞进去，也刚好装得下。我把她带到了我的卧室里，将她绑在床上，用嚼子塞住她的嘴，我扒光了她的衣服，而她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求饶。我抚摸着她的胸部，她的嘴被塞住发不出求救声，只能：“呜呜呜、、、”的流着泪。我舔遍了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，甚至连她的脚底和脚指头都没有遗漏。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皮带，勒住她的脖子，同时插入她的体内，我一边攻着她，一边加大了力道勒她的脖子，她痛苦地挣扎起来，在我高潮倾泻而出的一刻，她也停止了呼吸。

　　我把小女孩分成了几个部分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个城市的道路了，哪些段路有什么设置，有什么行使规则，限速多少，哪里有红绿灯，我都清清楚楚。我能熟练地避开路上的所有监控，在监控捕捉不到的地方，我都留下了小女孩的一部分躯体。

　　现在我把最后的部分，扔在了这个偏僻的街道上，此时后备箱里，装着的是那个女警官。我把女警官的尸体按照熟练地方式肢解，然后和小女孩一样，抛在各个地方角落里。当所有人都在关注小女孩的时候，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，一个女警察失踪了。

　　我把出租车，开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，这辆车出现的频率太高了，我打算换一台车，继续当我的出租车司机。这座城市我已经玩腻了，这里的人和事我都看遍了，我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。我要离开首尔，现在我要找下一个有趣的地方，继续我人生旅途的冒险。我倒上汽油点燃了这辆二手车，在熊熊火焰之中，和现在的身份告别，当你再次见到我的时候，我会是另一个身份。

　　恰巧一辆出租车迎面开了过来，我想也没想，便伸手拦了下来，这还是我第一次打车，感觉还挺新鲜。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人，等红灯的时候，他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，淡淡的茶香飘了过来。

　　“好香的茶啊。”我忍不住说。

　　司机笑了笑。

　　“你也是司机？”他突然对我说。

　　虽然我不知道，他是怎么看出来的，但是被戳穿的挫败感让我感到很沮丧。我摇了摇头说“不是。”

　　司机笑了笑，不说话了。

　　我把头看着窗外，一丝淡淡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漫开来，这味道似曾相识。

　　我的眼皮越来越沉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开了空气清新剂的开关。

　　我忽然想到了俊浩哥。

　　他说，这个东西他曾经卖出过一瓶，

　　很有效、、、、

　　后记：知道吗？出租车司机是很强大的存在，无论是天文地理、国家政事还是古今历史，他们都能说得头头是道。这都是因为他们接触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，有时候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的性格和职业，了解了人性就知道哪种人会有哪些弱点。一个了解你弱点的人，难道不可怕吗？不信你下次打车的时候，记得观察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