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

　　因为事情没处理完，一家人都很担心再次发生什么，那天早上我妈没跟着我爸回去，而是留下我一起在姥姥家住了下来。

　　我毕竟还小，当时只顾得上跟表哥两人玩。

　　虽然心里好奇姥爷家里到底咋的了，但是一上午的时间老王婆子都不动弹，我也就没耐心等着了。

　　跟我表哥两人偷偷的跑去后院两回，但是什么也没看见。

　　中午的时候，姥姥家里又是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老王婆子。

　　我那个时候一边吃饭一边抬头看着老王婆子，心里想着这老家伙应该是蹭饭的吧，估计就是个骗子。

　　只是这心里的想法刚刚有了，就听见老王婆子呵呵笑了笑。

　　我当时就感觉后背发麻，因为这笑声好像是只有我听到了。

　　一大家子人吃饭，全都没注意。

　　我当时也就有些不确定了，又看了看周围的姥爷和老舅，这几个人根本没有反应。

　　当时我们那里的习俗是家里来客人，不准女人上桌。

　　即便是女客人，也一样，家里的女人得等到男人都吃完了才能上桌吃饭。

　　因为我妈不在，我也就没当回事。

　　刚刚低头吃口饭，就听那老王婆子说话了：“你真以为我是吃白饭的？呵呵。”

　　这声音我听的极为真切，一定是老王婆子说出来的。

　　声音尖细，还带着一些西村的口音。

　　我再次抬头，就看见那老王婆子看着我笑。

　　这一次我彻底的愣住了，因为我发现，姥爷也在吃饭，还是没看我一眼。

　　要知道姥爷脾气很不好，而且家里的规矩也多。

　　要是谁敢在吃饭的时候跟别人说话都得一巴掌扇在脸上，但是今天我惹得老王婆子不高兴，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。

　　我正犹豫的时候，就听见那老王婆子又开口了。

　　“放心，咱俩说话谁也听不见。”

　　老王婆子笑着，我还能清晰的看到她那牙花子。

　　当时虽然害怕，但是心里还是没多想。

　　毕竟人家是跳大神的，用我们村里人的话说，跟咱们平常人不一样。

　　有了这个想法之后，我就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。

　　就这么低头扒拉了几口饭，拉着我表哥就出去了。

　　果然老王婆子在吃了中午饭之后，就不在炕上坐着了。

　　我还记着姥爷当时给老王婆子泡了一大茶缸子茶水，让她喝，说是让她休息一会。

　　不过老王婆子摆了摆手，把那一大茶缸子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后，就背着她那个搭肩袋子去了后院。

　　当时我记得，看着老王婆子出门去后院之后，姥姥家里所有人都激动的跟了过去。

　　我拉着表哥跟在我妈身后，扒眼看着，因为刚刚的事情，我也不敢看老王婆子。

　　就见她从出了屋门之后，就用她那个三寸小脚在地上划拉着。

　　一开始还不明白她在干啥，后来等她到了后院，我就明白了。

　　她在用她的脚丈量着地面的距离。

　　一家人谁也不敢说话，就这么看着老王婆子。

　　我也是听得真切，她嘴里一个劲的嘀咕着什么一二一，三四五之类的数字。

　　当走到后院位置的时候，手中忽然扒拉一下掉出来一个东西。

　　“呵呵，老孙大哥，就是这里了吧？”

　　老王婆子笑呵呵的说着话，我就看见姥爷一个劲的拼命点头。

　　就在那老王婆子的脚下，刚刚掉下去的东西，竟然是个铜钱。

　　姥爷一脸的激动：“就是这里，肯定是错不了。”

　　老王婆子点头，这才叫我姥姥过去。

　　“给我准备绿豆两把，黑豆两把，糟糠一斗，再给我拿个耙子过来。”

　　这些东西，都是农村必备的。

　　家家户户都有，虽然是粮食短缺的年代，但是黑豆，绿豆也是家家存着的。

　　这些东西虽然不能当主食吃，但是逢年过节，给孩子做点小点心的还是能用上的。

　　没一会我姥姥就把东西全都准备齐了。

　　就看见，老王婆子把大家全都赶了回去。

　　自己一个人拿着耙子开始在地上搂着。

　　不一会的功夫，从姥爷家门前，到后院这条小路，就被老王婆子刮了个干净。

　　因为那个时候的地都是土路，没有过一点的硬化。

　　看起来也被老王婆子刮得平整。

　　把地挂完，这才又把绿豆和黑豆洒在了地上。

　　最后将那些糟糠铺在豆子上。

　　我看的好奇，但是也不敢说话。

　　这老王婆子看着年龄大了，但是干起活来还是挺利索的。

　　没一会的功夫又把地上的糟糠刮平，这才让我老舅弄来一车细土，最后用细土把糟糠散了个干净。

　　我当时看着，心里嘀咕，这老王婆子真是脱裤子放屁，反正最后都要放土，还不如直接把豆子当时就埋地上呢。

　　当时虽然想着也没敢说出来。

　　等这一切都弄好之后，老王太太这才直起腰看着我姥爷呵呵笑了笑。

　　“老孙大哥，这事先这么着，今天晚上我还得回去，一切等明天早上来了再说。”

　　“啥，这就要走，晚上不抓鬼啊？”

　　我当时急了，原本以为有好戏看的，却是不成想老王婆子要走。

　　姥爷瞪了我一眼，我这才躲到了我妈身后。

　　我记着老王婆子走的时候，姥姥从红木柜里拿出两包点心，塞到了老王婆子的怀里，又塞了一把零钱。

　　对方这才笑着点头说，自己明天再来。

　　又跟我姥姥嘱咐了几句，晚上家里人不要碰那条路，晚上不准任何人去后院上厕所。

　　她走了，一家人如临大敌。

　　我还记着，天没全黑下来，姥爷就让我们全都钻被窝睡觉。

　　那个时候家里没电灯，只有煤油灯。

　　姥爷吹灭之后，谁也不敢说话了。

　　我跟表哥睡一个被窝两人睡不着，就睁眼看着窗户外面的月亮。

　　惨白惨白的，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还是睡不着，听着别人已经开始打呼噜了，就偷偷一个人爬到了窗台上向外看。

　　我记得当时我也没多想，就是睡不着觉。

　　但是我这一低头的功夫，当时就吓傻了。

　　这一眼，直到我三十多岁了，还是能每每想起来。

　　也是这一眼，让我彻底相信了，这个世界绝对不是那么简单，什么人死如灯明，这都是屁话。